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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很快可以见到妈妈，小叶做梦都要笑出声来。日思夜想，盼望着，盼望着，望眼欲穿，着急难耐，恨不得立刻飞到妈妈身边。
叔叔啊，赶紧带我们走吧，越快越好，最好是现在、立刻、马上。 无时无刻，盘旋在小叶脑海里的都是这个念头。
别着急，先收拾收拾！ 叔叔总是一副坦然淡定的模样。
不都是不用收拾什么吗？换洗衣服我们都随身携带啊，来外婆家就带上了，除了衣服，还真没有其他东西可收拾。 小叶小心翼翼地说。
说不定，叔叔还有东西要收拾，你别急，反正叔叔说了，会带我们去找妈妈，我们耐心等等就好了。 姐姐在一旁安慰。
可是，我真的等不及了，恐怕夜长梦多，等着等着，叔叔到时就不带我们去了。小叶还在心里嘀咕，潜藏在心里的想法，原来是这个担忧。看到姐姐一副悠哉乐哉，志在必得的样子，小叶也不忍心说出这个不好的预兆。
外婆家门前就有公共汽车通向城里，可是，叔叔却提议先回自己家，再从自己家出发，去坐公共汽车。
我们村去做公共汽车还要走好远的路呢，一点都不方便！ 小叶听说还要回一趟家，心里又咯噔了一下，岂不是又要耽误一两天。
我还要回家拿点东西。 叔叔的说法倒也符合情理。
既然，决定跟叔叔走， 自然 ，什么事情都得听叔叔的。两姐妹跟着叔叔回到自己家，马不停蹄、热火朝天地收拾衣服，打包行李，着急地好像明天就要出发。
看到小叶一股脑儿的热情，叔叔在一旁好心地提醒： 不要带什么东西，衣服也少带，到时候可以买。
不行，能少买一点是一点，妈妈的钱还要给我们上学。 小叶一边回答，一边收起一套衣服折好，放进塑料袋里。
全身心沉浸在即将见到妈妈喜悦中的小叶，哪能想到，叔叔这句话所传达的并不是字面意思，真正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意味是：你别张罗了，张罗也白张罗，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带你去！
蒙在鼓里的小叶，哪知道叔叔的心思。
难道，带她们两姐妹去找妈妈都是假的？
NO，只能说，一半真，一半假，毕竟，姐姐仍然在带走的范围内，而妹妹，即将被抛下。
原来，叔叔所谓的从家里这边走，不过是为了找到时间和空间来摆脱小叶，当着外公外婆的面，他可不能说，他想带走的只是姐姐，并不包括妹妹，那样，外公外婆肯定不会放人。而他带姐姐走的目的也不是带去找妈妈，而是，他想让姐姐帮他 保票。
炒票，在九十年代的广州很时兴，而保票，是伴随 炒票 兴起而诞生的一种附加职业。所谓的 炒票 ，大概类似于当今的 黄牛 ，干的也是倒卖火车票的行当。在那时，并不合法，属于警察严打范围内，如果被警察抓住，不仅手里的票没了，行为严重者还得蹲监狱。当然，炒票的人，为了降低风险，一般会把票放在老人、小孩或孕妇手中，这一类人群属于 老弱 系列，警察抓住，也会宽容处理。
有了专门保票的人，炒票者的风险就降低很多，毕竟，他们来无影、去无踪，而且手里没有票，被抓，也没有证据，只能放人。这么说来，保票的人反倒有一定的风险，但如果属于 老弱 人群，一定程度上又能逃避法律的制裁。
姐姐明明知道一些情况，却丝毫没有告诉妹妹。可怜的小叶，即将被抛弃，却没有半点觉察，悠哉乐哉地，一直以为叔叔要带走的是她们两个，因为她和姐姐是一体的，姐姐去哪，她也去哪。
她一直沉浸在即将到来的 幸福 中，心花怒放，忘乎所以。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那颗飘飞在天空中，跟风而打招呼，枕着云儿睡觉的心，骨碌碌，滚到了地上，摔的面目全非，痛苦不已。
她早已习惯和姐姐相依为命的日子，习惯了她的唠叨，也习惯了做什么事情，都在一起。没有爸妈，还有姐姐可以依靠，可是，这一次，姐姐都要把她抛下，跟着叔叔离开。
姐姐走之前，还试探性地提醒她： 到时候，如果，叔叔只带我一个人去广东，不带你去的话，你还是去外婆家吧。
不，不可能的，叔叔肯定会带我去的！ 姐姐这么说，她当然不相信，特地跑去问叔叔： 叔叔，你会带我去找妈妈吗？
叔叔有些难为情，但也打着哈哈说： 带你去，带你去，当然带你去！
真的吗？ 她一再确认。
真的，真的！ 叔叔都快被她问得不耐烦。
尽管，叔叔再三给她承诺，但是，带走的，只能是姐姐，因为小叶太小，没法给他 保票 。
那几天，小叶心里似乎也有预感，生怕姐姐突然离开，生怕醒来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床上，她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姐姐，连睡觉都半醒着。
哪怕寸步不离地跟着，哪怕日夜盯着，终究，没法逃脱早就算好的预谋。
那天早上，她预感，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梦里挣扎，挣扎着醒来，却被困在梦里，怎么也没法睁开眼睛。直到用尽全力，努力睁开眼睛，一骨碌爬起来，响彻在帐子里的惊叫声： 姐姐呢？姐姐呢？ ，跟着飘到窗外，打破夏日清晨的宁静。
屋子里没人应答。
小叶赤着脚，跳下床，朝厨房里跑去： 姐姐，姐姐
依然没有回应；
没过一会儿，厕所飘荡尖锐，带着哭声的叫嚷： 姐姐，姐姐
还是没有回应；
姐姐！姐姐 背后的青山传来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叫声，夹杂凄厉的哭泣声，分外悲伤。
姐姐！姐姐 一圈一圈的回声在小山村的上空回荡、回荡，变成一首连绵不绝的，带着悲伤的小曲，惊扰了整个村庄的宁静。
姐姐去哪了呢？
姐姐去哪了？
她能去哪呢？
该不会跟叔叔走了吧！
小叶这才恍然大悟，紧接着， 哇 地一声，大哭起来。积蓄了整个早晨的悲伤，还有凄厉的呐喊在这一刻终于爆发。
哭，肆无忌惮地哭！除了眼泪，还能有什么，如汹涌澎湃的河流，迸涌而来。从来，她都觉得不管怎样，怎样艰苦，怎样害怕，总有姐姐在身旁；可是，此刻，姐姐走了，她的心被抽空了，支撑她一路走来的精神支柱， 轰 地倒塌了。
以前，妈妈离开的时候，她都没有这般伤心，这样流泪，因为，她知道，就算妈妈走了，她还有姐姐，有姐姐可以支撑，可以依靠。到如今，姐姐走了，抛下她，不声不响地走了，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哭着要去追他们，要一个人去车站找姐姐，可是，她从来没有去过车站，也不知道走哪条路。
她哭着求别人带她去，带她去车站，当然没人愿意干这份苦差事。
她满村寻找姐姐，满村呐喊，哭泣，原本吸着的一只拖鞋不知什么掉落了
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天昏地暗，伤心欲绝，不仅仅因为见妈妈的 梦想 破灭了，更是因为姐姐走了，她一个人怎么 生活 ，怎么面对生活里出现的难题。
她胆子又小，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怎么办，怎么办。
不知道那一天是怎么结束的，大概哭累了，哭困了，没有力气了，顺势坐在哪个草垛里，发起呆了，忘了回家，也忘了吃饭。
后来，饭奶奶看这孩子可怜，把她领回家，给她盛了一碗饭。真的累了，也饿了，折腾了大半天，到头来，还是徒劳，尽管脸上挂满泪水，看到香喷喷的饭，她还是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也许，这件事情，来得并不突然，早在姐姐还没离开的时候，就曾笑笑地问她： 如果叔叔只带我一个人走，不带你走，你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她从来没有考虑这个问题，那时，她也从来不相信，这个如果会成立。真的要考虑，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起，那时，姐姐曾给她提议： 如果你没走的话，还是回外婆家吧，有人照顾，不会害怕。
事情已经降临到自己身上，她不得不开始考虑。
回外婆家吗？
回？
不回？
不去外婆家的话，一个人怎么生活呢？
可是，去的话，日子就好过吗？一想到舅舅那张训斥的脸，还有繁重的农活，她就忍不住退却。与其，去给舅舅家做苦力，还不如悠哉乐哉地呆在自己家，就算害怕，又怎样，比干苦力，看别人脸色似乎要好一点。
再说，她和姐姐离开外婆家的时候，她还自豪地跟外公外婆说： 我们就要去爸妈那里了 。
到头来，她没去成，还灰头灰脸地跑回去，外婆那边的人怎么看，估计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大笑话。
终究，她还是选择一个人，呆在家里，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因为，她别无选择！
彦子
2018年6月22日星期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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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18:56: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