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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红玉
当那个被我叫做小虎子的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被我兴致勃勃地抱回家的时候,我刚刚读小学一年级,还不会判断它的性别。
小虎子真小,都不足一尺长。晚上,它哼哼唧唧地叫,不住地挠门,我知道它是想妈妈了,就把它抱进被窝里,它依偎在我的怀里,居然能安稳地睡去,估计是把我当成了妈妈,后来就养成了钻我被窝的习惯,以至于经常被我爸爸扯着小蹄子从我的被窝里提溜出去扔到外面,它在外面奶声奶气地叫,叫得我心疼。
小虎子渐渐长大,身架小巧,毛色呈橘红色,活象一只小火狐狸,非常好看。我天天虎子虎子地喊,它天天围着我转。
小虎子是认我做主人的,它每天都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我,跟到学校大门口,目送我进班级,我放学时,它已在大门口等候,我猜想它应该是一直守在学校附近等着我。见到我,乐得摇头摆尾,扑到我身上舔这舔那,抓得我浑身是土,亲热够了,再跑前跑后地跟我回家。
有一天放学,小虎子破例没来接我,当我带着疑惑回到家时,发现小虎子趴在草堆上在舔什么东西,仔细一瞧,却是一只小耗子,那小耗子浑身湿漉漉的,还在蠕蠕地动,我想把小耗子扔掉,并试图把小虎子赶开,可无论我怎么吓唬它,它都不离开那只小耗子,没办法,只好去喊妈妈,我妈一看,乐了,说: 那哪是耗子啊,是咱们的小虎子生孩子了,快把米汤给它端来,它需要营养呢。 老天,原来它是条小母狗啊,我竟然给它起了个响当当的男孩子的名字。
那么小的小虎子,居然生了六只小狗娃!自从有了自己的孩子,小虎子每天都兴奋异常,舔舔这个,舔舔那个,用自己孱弱的身子,呵护着它的小狗娃们,可惜,小狗娃今天死一个,明天死一个,最后剩下仨,每埋掉一只小狗娃,小虎子都疯了似的到处寻找,样子极其凄惨,尽管它不会放声痛哭,但我分明看到,它的狗眼里满是泪水。
小狗渐渐趔趔趄趄地会跑了,个个小小狐狸模样,一个比一个可爱,亲朋好友都来索要,我坚决不给,因为我知道,小虎子离不开它的孩子,我也离不开它的孩子,可是,大人们总是不能尊重孩子的意愿,在我去上学的时候,三只小狗统统被送了人,那一天,我抱着狗妈妈小虎子,四目相对,默默流泪。
小虎子和我一起经历了两次搬家,第一次,我被 父母 要求提前坐火车做了先遣军,后来才知道,搬家时,小虎子跟着大马车跑了二十多公里 第二次,我们搬到新居后,却不见了小虎子,三天后再返回老屋,却见小虎子孤零零地守在门口
那时候,家里穷,粮食本来就短缺,哪有东西给狗吃啊,小虎子天天瘪着肚子蹲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我们一家人吃大饼子,吃土豆,吃白菜,吃咸萝卜,直到看着我们吃得干干净净,才悻悻地离开,到外面舔食猪吃剩下的米糠,可偏偏猪也很饥饿,槽子里经常是所剩无几。我总是避开大人的监视,偷偷地留点剩菜剩饭给小虎子吃,可是有时也被大人发现,遭到批评。
小虎子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食不果腹,只好跑到外面去觅食。我经常看到它衔回烂菜梆子之类的东西,吃得津津有味。结果,就是这些食物最终要了它的命。那一年,它九岁。
那是一个让我不寒而栗的清晨,我的最可爱的小虎子静静地躺在院子里,头朝着家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当我发现它时,它已经再没有力气站起来跑向我了,也不会亲昵地用软软的小舌头舔拭我的脸了,它只能默默地泪眼汪汪地望着我,有无助,有不舍,可是,我却没有能力救它!
小虎子是被毒死的,它终于结束了长达九年的饥饿 生活 。我想,如果不是饥饿,它是不会跑到外面见什么吃什么的,更确切地说,它死于饥饿。自此,我不敢再提养狗的事。
很多年,每每冒出养狗的想法,我总是先问自己,你具备养狗的条件了吗?如果你不能善待它,你就没有资格去养它。我最鄙视那些把小动物们弄回家中然后再大肆虐待的人,那简直是在作孽。
时隔三十余年,终于下定决心从朋友那里抱回来一只小狗,名曰小王子。尽管不是同一品种,可是,在小王子身上,我总能看到小虎子的影子,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让我觉得是小虎子转世。莫非小虎子舍我不下,又一次投胎奔我而来?好吧,就把小王子当成小虎子吧,上辈子我欠它太多,这辈子我让它尽享锦衣玉食。狗生短暂,尽量让它活得欢喜。
王红玉,1966年生于黑龙江省肇源县新站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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