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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沿着兰江大桥向老城走去。举目向右眺望,岸边一座古楼仿佛向自己迎来般进入眼帘,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挺立起高大的身躯,那是兰溪的西门城楼。
兰溪是千年商埠,水运历来发达。在古时,西门城楼是外来者走水路进入兰溪的必经之地,也是兰溪人民联系外界的重要媒介,如今成为了兰溪古城中的标志性建筑物。
西门城楼始建于明正德七年,至今已有六百余年的历史。其间经历两次损毁,均为受到战祸牵连。一次是在北伐军云集兰溪时的交战中为炮火损毁,另一次是中日金兰战役结束后为日军所坏,如今的城楼乃是于1995年重修而成的。西门城楼犹如一位沉默的长者,已经默默地聆听了六百余载的风雨声,无声之中悄然见证着王朝更迭、岁月变迁给这个城市带来的兴衰荣辱。
从兰江大桥下去,走在码头边的古代官道上。只见不远处沐浴在夕照中的西门城楼投下恍惚的光芒,似有岁月悄然消逝的模糊之感,缭绕着历史的烟云让人看得迷离,无法一探究竟。转眼间,高大的西门城楼已经近在眼前。夕阳的光辉逐渐黯淡下去,城墙表面的凹洞和青苔化作团团暗影幽幽闪烁,看上去像极了岁月催生的霉菌。
站在城楼上时,远方的横山、近处的中洲岛以及面前的兰江尽收眼底。夕阳沿着远处的横山缓缓下沉,血红色的晚霞在兰江的水面上翻滚,仿佛在向岸边来往的行人诉说着一段段饱含历史悲壮与岁月沧桑的往事。
将手掌轻轻地放在城砖上面,似乎轻轻地握住了一位老人粗糙厚实的手掌,从中还能聆听到他那苍老却依旧有力的心跳声。从女墙处低头望去,面向码头的那一面城墙上点点弹痕仍然清晰可见,那是炮火对其的无情摧残,更是其坚毅品质的真实写照。抗战时期,日军从上游的婺江顺流而下,企图从兰溪长驱直入进犯浙中大地。当疯狂的日军从兰江码头蜂拥而上时,兰溪西门城楼作为第一道防线以其苍老不堪的身躯配合守军阻挡住了敌军的脚步。即便身躯在枪林弹雨下变得千疮百孔、被熊熊烈焰所围困,古城依旧屹立不倒,就像那个时期兰溪人民乃至整个中华民族面对外敌侵略时不屈不挠的精神品质。
抬头望向城楼上方的飞檐,四条舞动的龙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精神抖擞。中国古代的雕刻惯用龙、虎、鸟、蛇这些生机勃勃的动物形象,设计者在此处雕以飞龙,咋一眼看上去并无创新特别之处,但细想之下又不免会觉得以雕龙的飞动之美赋予静态的城楼动态之感,动静结合之中便显露出了设计的灵韵。
接着走进西门城楼的耳房中,透过窗户上的点点框孔向外望去,江面上跃动的金光、中洲岛上苍郁的树木、横山上屹立的高塔以及即将藏到山后的夕阳形成了一幅看上去细碎却又浑然一体的画景。与展览馆中那些直接跃然纸上的画作不同,眼前这幅画作看上去里面的景物都连作一体,事实上却隔着空间还有时间的距离。若要在一幅画上能够同时展现出空间的距离和时间的流逝,唯有 自然 这位杰出的画师与人类技艺精湛的工匠之间实现完美配合方能造就这般不凡的作品。
建筑的处理艺术实际上就是空间的处理艺术,老子有言道: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北京的颐和园中有一块匾额,上面写着:山色湖光共一楼。由此可见,倘若一个城楼能够把周边的景致都吸引过来,那么这个城楼的设计便是 成功 的。兰溪的西门城楼便是这般,城楼的耳房正对着下方的码头、近处的中洲岛和远处的横山脚,如此远近的动态便能尽收眼底。在古代尤其是战火纷飞的年代,这样开阔的视野便于及时准确地掌握动态,对于守城御敌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当时的设计者一定事先经过许多次的实地考察和设计,才找到这处绝佳位置让城楼与兰江、中洲岛和横山连成一条直线,为古时守城将士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也为后世的人民留下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岁月失语,惟石能言。大到整个西门城楼小到城楼上每一块斑驳的城砖无不在诉说着身后兰溪古城那段波澜壮阔的发展历史。它就像一位看透世事的老者,万丈波澜在其广阔的心胸中终究化作无形。它深知无论辉煌还是低迷皆是过眼云烟,最终免不了化作一颗微小的尘埃沉入历史浩荡的长河中。它所要做的,是默默地注视着兰江,看奔腾的江水把一代又一代人的悲欢离合冲到时间尽头。
夜幕悄然降临,光明消散在天际。无论是远方的横山还是近处的中洲岛都在夜色中化作模糊的影像。轻轻合上耳房的门沿着青石台阶走下去,在这座古楼的后面,这个城市丰富的夜 生活 刚刚拉开序幕。虽然近在咫尺,但是西门城楼仿佛对此不屑一顾。想来也是,灯红酒绿过于喧闹,会让内心渐渐失去平静。如果失去了平静,今后又怎能继续坚守在原地呢?
随着距离渐行渐远,身后的西门城楼已经淹没在夜色中。它只需安静地一直矗立在那里,将这个城市的沧桑默默收藏起来,然后凝聚成一面闪亮的丰碑。
作者简介:王力,现供职于:浙江省交通运输厅法规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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