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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连/子线
庭院里是一片冬天的雪景,我在雪后把院里的降雪扫干净,堆成堆,又用小车推出去,我干了小半个下午。十二月的寒风把我的脸冻得发青,棉手套里我的五指冰冷丝丝生痛,而五只大鹅正在院里闲庭信步。
那是我家第一次养大鹅。纷纷扬扬的白雪,已经是那冬第二十次落下。这五只大鹅,是我从小养大的二十只中仅存的精英。那些夭亡的真让我心痛!我记得他们在春天时,由我的姥姥在土炕上铺厚褥,盖棉被,模拟野禽人工进行孵化出的。二十多天后,我看着他们一只只在蛋壳中啄开蛋壳,破壳而出。刚出生的这二十只小家伙浑身湿漉漉,可没用上半天,它们就能吃些野菜剁成碎叶拌着的小米。小鹅淡黄色毛绒绒的,有的头上、脖子、翅膀处还有几处青黑色绒毛,只只肉乎乎的特别的可爱。按人类来说,它们那时还是些孩子,像五六个月大还没断奶的婴儿。
待到一个月后,不知不觉,这些小家伙长出来小尾巴翅羽,一双带蹼的红掌,也肥大起来,长出来长长引颈向天歌的脖子,雄的还会在额头长出一个小肉丘鹅瘤来。这时我就将它们赶到路旁吃青草,到江水里去浮游。
那时,我十二三岁。放学后,在星期天,或暑假里,我挥一枝杨柳,赶一群小鹅上路了,向草甸向小山岗向池塘向碧波荡漾的江边。我像一个 鹅司令 ,背着竹子绷的弯弓,带着几只高粱秸秆做成的利箭,呼上几个年龄相仿的玩伴,兜里会揣上几本连环画的小人书。二十只小鹅在路旁吃着青草,走走停停缓缓地踱着步子。我们一群小朋友边放鹅,边嬉戏玩游。
我们最喜欢去放鹅的地方,就是去村西的江边了。一弯碧水似玉带,从远方飘来,又向下游挥去。那时江里的鱼、虾也是特别多。鹅一只只下水,在江边戏水食草浮游。我们留下一人看鹅,剩下的孩子宽衣解带,跳入江中在齐腰深的水里扑腾欢游,打水仗扎猛子比鹅还欢。玩的那个特 开心 !
碧波荡漾的江水,树影婆娑的垂柳,一轮红日斜铺水中戏水游弋的鹅群,半江瑟瑟半江红中的一叶渔舟,让人犹疑是画卷中景,美得让我们这帮小屁孩诗兴大发,差点做出类似 鹅,鹅,鹅,曲颈向天歌 的千古佳句来。
秋天到了,天高云淡,头上的雁群,排成 人 字形,飞向南方。我家的小鹅,也长成了大鹅。
我的爸爸妈妈姥姥,正商量着怎么把所有的母鹅留下,准备来年春天下了蛋,再多孵化些小鹅。除留两只种公鹅外,剩下的大公鹅,趁秋天草籽多,收割后的地里遗谷也多,把它们再育肥些后,拿到集市上出售几只,剩下的过年时再多杀几只吃,给我妹妹哥哥都买身新衣服。我听了欢欣鼓舞,盘算着哪天会穿上新衣服,吃上肉香味美的鹅肉。
可一天早晨醒来,除剩下的五只大鹅,其余的我家大鹅全 飞 走了。关鹅的鹅舍门敞开着,木栅栏的院墙也被扒了豁子。看来是被贼偷走了。
那时,我才体会到什么是锥心的痛,对小偷窃贼是切齿的恨,冲冠的气愤。并于心里发出一遍遍的诅咒。
每当望着院子里的鹅,我是既喜又怕,怕它们也会被偷走,以致我晚上不敢踏实地睡觉,外面再有什么异响,我就会被惊醒
如今来到城里多年,我再也没有养过大鹅,甚至见个活的带毛的能曲颈向天歌的都很难,倒是在梦里经常得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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