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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规 [上海]
我梦见了时光老人,它阅世之广,之久,地老天荒,不止白发三千丈。它捋着长长的胡须,滑着雪橇,从无数亿万年的过去驰来,满眼世故的盯着我们。
它并不慷慨,而是十分吝啬。它狡黠,精明,总在为我们做寿数的减法。它是我们身旁形影不离的会计师,然而全身隐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手握计算器。它工于算计,时时刻刻窥视,悄悄地为我们每个人做支出的帐。
它阴险,老谋深算,具有蛇蝎心肠。作为射手,它手持枪械,总是潜伏在我们要行进的前头的暗堡,待我们或急或缓,走进它的火力圈,会出其不意地跳将出来,阻击我们,把一个个踌躇满志的生命,忽地射倒。
它假装公正,不是对你一个人的。它对人的全体!
于是,到了某一天,你,不胜己力,像秋天的黄叶,会从树上掉下,会苟延残喘起来,直到奄奄一息,就地毙命。
谁也敌不过它。它扮演的是温柔杀手的角色。我们并不在意它平时对我们肌体一个个细胞的吞噬,反而被它的假象所迷惑。我们拥有了它,享有了它,就肆意寻欢作乐,或在应酬中,在杯盏交错中沉醉于它的怀抱;我们猴子屁股坐不住,奔东穿西,忽左忽右,神神叨叨,有时像熊瞎子掰苞米,有时像一个没有目标的无事忙; 我们大把大把挥霍时光,荒废时光,最后它就耍弄了我们,围剿了我们,把我们赶往那个荒草萋萋的,北风终日呼啸的,看不见的那个塌陷下去的尽头。
我们高估自己,自以为身强力壮,来日方长,可是时间早已为我们设置好了关卡,配备了火力网。
我们骄傲自得,如数家珍,炫耀自己,自诩成就是如何伟大,殊不知,它就在离你不远的黑暗的隧道出口,掩鼻窃笑。
总有一天,你会走到悬崖边,坠落,然后掉入万丈深渊,没有任何喧响。
没有人记得你。世界照样按着它的节拍运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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