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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柳静林
那是莹雪儿十八岁的秋天，她从某市师范毕业,要到乡下一个叫十八里铺的乡村中学去教书，在去乡村中学的路上，夹道两边，空气里迷漫着庄稼成熟的味道，整齐划一的玉米田像端枪荷弹的卫士，挂满紫色铃蓝花朵畦垄拱起的马铃薯田像怀孕的村姑;泡桐，杨柳，老气横秋圆的圆，狭的狭，一片斑驳的绿色叶片;青蛙在响塘里 呱呱 鸣叫，毛驴在水沟边开着紫色花朵的马莲墩上牵着辔头的绳子来回打着转，尥一下蹄子，打一声响鼻，然后仰天长啸几声，莹雪儿被这些活灵活现的景物迷得不能自己，不由自主哼起了小曲: 长亭外，古道边，夕阳山外山 ,她连蹦带跳，后脑勺两束俏皮的马尾也跟着她一晃。在田里浇水施肥的老农听见了雪儿的歌声停止了劳动，脸上露着 幸福 的微笑望着雪儿。
莹雪儿背着小挎包，穿着雪白的连衣裙，一路蹦蹦跳跳来到了十八里铺中学，孩子们马路两边恭恭敬敬行了礼齐声喊了声: 老师好！ 莹雪儿又羞又臊，瞬间没有了顽皮，用手捋了捋鬓角的头发，一脸庄重的对孩子们说: 同学们好！ 孩子们欢呼雀跃，对这个新到来的女老师充满了好感！学校里新分配的四，五个男老师都过来了，指引着莹雪儿报了到，安排了宿舍，他们中间，有一位个子高高，健壮挺拔的男青年，他满脸羞涩，只是远远地看着，用两只手不 自然 地捏着衣服的衣角，偷偷地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莹雪儿，打量几下，又红着脸转身急匆匆走了。这男青年叫路锋，是新到初二年级教物理课的老师。
莹雪儿教初一两个班的英语，副课是教唱歌;她像一只欢快的百灵鸟儿，课堂上她讲课神采飞扬，孩子们时而大声回答老师的提问，时而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歌唱课上，她的歌声婉啭清澈，整个 校园 ，因她的到来，变得欢快明丽！孩子们更是喜欢她，她走到哪儿，哪儿都有她的小尾巴， 老师好！老师好！ 一张张小脸，像太阳底下火红的苹果，见到莹雪儿，那小脸就笑开了花。下课时，在小路上或饭厅里，路锋见到莹雪儿，还是会红脸，说话，舌头打结，说完了，才意识到，话没说顺溜。比如说: 你也来吃饭，我们一起吃罢！ 他一紧张，就会说成: 饭吃，没有，坐，一起，吃罢！ 本来听着也对，可路锋为这话儿纠结半天，他也是讲课的老师，偏偏在雪儿跟前，就语结了呢?莹雪儿望着神色紧张的路锋，走到饭桌前，大大方方坐下来，对面路锋青春荷尔蒙的气息吹到了她脸上，她不太清楚那种微妙的感觉，只是在这个男孩面前有点脸红心跳。
八月十五中秋放大假，莹雪儿决定到附近某县的西湖边上去玩，她的行踪她只告诉了舍友林楠。太阳刚刚升起，莹雪儿已出现在西湖边上，她迎着初秋早晨寒凉的风，沐浴着太阳散发出的冷冷光辉，手掌合一，闭着眼睛朝着太阳默默祈祷: 亲爱的妈妈！女儿已顺利上岗就业，孩子非常喜欢我，请您放心！ 她默念完毕，睁开眼睛，天呐！高大帅气的路锋就在眼前，路锋双眼爱怜地望着莹雪儿，涨红着脸，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从他嘴里蹦出来: 雪儿，让我来照顾你吧！一生一世！ 莹雪儿懵了，脸红心跳，面对这个高大帅气的男生，她要迅速逃离，可路锋不给她这个机会，他用一双有力的手拥住了雪儿，唇落了上去，莹雪儿无力逃脱，青春的吻就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秋风飒爽，朝阳像一把金色的大伞将千万缕光线射在他（她）俩身上，路锋一只右手轻轻拂着莹雪儿的肩，沿着西湖边，他们谈理想，谈 生活 ，谈未来。恋爱的时光，一天的日子显得那么短暂，夕阳西下，西湖水一波一波的水纹缓缓的向远方传递着，而他们之间彼此的狂热也像着水纹，在晕漾，路锋多情的目光，一刻也不愿意离开雪儿;一群鸽子自天而降，一双双 优美 的翅影滑落在西湖边上， 咕咕 咕咕 ，灰的白的鸽子在他们周围倘佯，夕照，鸽群，路锋和雪儿就那么背对着夕阳，在西湖边上坐着。
回到学校，两人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两个班的英语还有歌唱课，莹雪儿来不得一丝马虎，她是个爱美的女孩，秋天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冷，她下面穿上薄毛昵袜，上面在套上裙子，碎花的，白的，天蓝的;最上面一件小西装一件毛衫换着穿，小西装，平领，灰色，恰恰的腰尾，底下套上裙子，庄重，大气，轻盈，妩媚;月蓝的毛衫更不用说了，与碎花连衣群搭配，走到哪儿，她的身影在人群中都是焦点。路锋更是情意缠绵，眼里心里处处都是雪儿的影子，他会用他微薄的工资，时不是一个冰激凌，一盒话梅，一个粉饼，一瓶香水，几束野草野花，雪儿呢？则像一只轻盈的花蝴蝶，大半天在课堂，在带上一两节音乐课，就会在饭厅，篮秋场邂逅路锋。篮球场上的路锋很是勇猛，传球，连拍手，左投篮，右投篮，一米八的个子，在一群身材各有千秋的男老师中，是那样的帅气和阳光，篮板被路锋来来回回砸得啪啪响，每投一个篮，雪儿就在下面叫一声， 哇，又中了，路锋加油! 一群孩子，也在雪儿的身边跟着欢呼拍手，这时的路锋便会在人群中急速搜寻着雪儿，他的眼神清澈柔软，无限爱恋地望着雪儿。他们的恋情就这么在学校里公开化了，孩子们会瞅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甜甜像泛出一汪湖水，男老师则大胆追求学校里剩下的女老师，雪儿的舍友林楠也中枪了，林楠本来偷偷喜欢路锋，可细心的林楠发现，路锋喜欢雪儿，那次颍州西湖之行，就是林楠告诉路锋的。现在的林楠，接受了另一位男老师的求婚，他没有路锋帅气，可对林楠是一心一意。一时之间，学校里有三四对恋人了，孩子们都大了，他们都在盼望着他们的老师喜结连理。
这对恋人对未来生活充满了憧憬，路锋决定去进修深造，深造得三年，他舍不得雪儿，可他又不得不未雨绸缪，他想给雪儿一个美好的未来。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雪儿的时候，没想到，雪儿竟率快答应了， 锋，没事，不就三年吗?我有工资，这三年，我养你! 就这样，路锋要去学习了，临别之前，他把莹雪儿带回了老家，去见 父母 。见未来的公公婆婆，莹雪儿的心里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路锋安慰着雪儿，说他父母是庄稼人，勤劳朴实。可雪儿隐隐有股不祥之感，果然，见面时，路锋妈妈不喜欢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不喜欢的理由，嫌雪儿不符合当农村媳妇的标准，腰细，脸白，干农活，干家务肯定没力气...。路锋好说歹说，说自己如何喜欢这个女孩，雪儿如何如何的优秀，自己将要去读书深造，都由雪儿供养，路锋的妈才答应他们交往。雪儿为了路锋，咬牙含笑咽下见面时的不痛快，并向未来婆婆保证，努力做一个好媳妇。老婆子这爽快答应了下来。
路锋学习去了，雪儿变得比以前更加坚强，她努力上好每一节课，每月把工资的一多半按时打给路锋，假期还要买了营养品去路锋的老家看看他爹妈。这个女孩，为了路锋变得那样坚韧，聪慧懂事，要是让她的妈妈知道这一切，该有多心疼，莹雪儿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父亲 早逝，是母亲将她一手拉扯大的。
三年很快过去了，路锋学业有成归来了，他们结了婚，并很快有了宝宝，怀孕后的雪儿妊娠反应有点重，胃里发嘈，老是在吐，路锋无限爱怜，活，不让雪儿干一点，饭，也是根据雪儿的口味打来的 ，等到雪儿生产完后，路锋就要调到乡镇上去了。去乡镇，雪儿谁来照顾呢?自然是由他妈妈。
雪儿生了，是个女孩儿，路锋的妈妈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碍于儿子的面子，她极力忍着，每天伺候雪儿都是和颜悦色，可雪儿是何等聪明的人，她能感受到婆婆无意间露出的不耐烦，她柔软的心脏，再也撑不开了，月子还没出，路锋调令已下，要上任了，雪儿强忍泪水，说: 锋，没事，你上任去吧!有公公婆婆呢? 自己的母亲也像路锋保证，要好好待雪儿。
路锋上任去了，走没几天，那老婆子，就在也耐不住了，有时脸阴得像三月的天，她就嫌雪儿生了女孩，自己的儿子高大帅气，现又考了公务员，已是国家干部，生育指标，教师公务员，只能生一个，她一个乡下老婆子，尽管儿子走时好说歹说，她那自卑自怜可怕的念头还是出来了，她嫌雪儿米汤喝得少，她嫌孩子哭起来太吵。雪儿身子本来就弱，加上婆婆脸色不好，她每天过得胆颤心惊，不几天，雪儿就食积了，喝米汤，胃液反酸，老是打嗝。路锋新官上任，任务很重，雪儿什么都没他说，而路锋只听见他母亲对他说，雪儿娇气，不好好喝米汤，雪儿越是吃不下，她的小报告打得越勤。雪儿感冒了，已是两三天，水米未进，老婆子这才着了急，赶紧把路锋叫了回来。路锋，孝子，他就那么相信他母亲，回来就听母亲诉冤枉，说雪儿的种种不是，路锋听了母亲的话，也觉得自己媳妇太不像话，他奔到雪儿房里，又是一阵数落，路锋哪知做月子的女人是受不了气的，发烧食积的雪儿急火攻心，一下子就抽起了风，两眼上翻，口吐白沫，路锋这才着了急，咋回事?他急忙叫救护车，120迅速到了，把雪儿送到了镇中心医院抢救，医生检查过后大骂路锋，怎么伺候月子的，病人脾胃虚弱，也不给治疗，在加上感冒，你们，也不知说啥了，导治病人急火攻心，已没救了，救过来也是废人。路锋痛哭流涕，央求大夫要想尽一切办法抢救。不知这一决定，是仁慈还是残忍，钱花了好几万，抢救过来的雪儿，就是一植物人，说不了话，嘴角时有涎水，大小便还失禁。路锋心如刀割，抱头痛哭。孩子的哭声，媳妇的突变，路锋心灰已冷，他能怪罪自己的母亲照顾不周吗？
林楠和男朋友来看雪儿了，雪儿教过的学生也来看雪儿了，他们都不敢相信，可爱的雪儿怎会变成了这幅模样，他们一个比一个哭得利害，谁的错，究竟是谁的错，残害了雪儿!孩子们心思沉重的走了，林楠痛哭流涕也走了。路锋上任了，他还是那么放心地雪儿扔给了他母亲，这就是雪儿嫁给路锋的悲剧，他永远那么相信他母亲!他从不懂人性在骨子里的恶!相比，林楠是幸福的，她的男友将她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白白胖胖的儿子，娇娇弱弱的媳妇。
悲剧永远是悲剧，莹雪儿在老婆子的摧残下，只剩下了皮包骨，邻居还听见那老婆子手执木棍将植物人的莹雪儿打得 嗷嗷 直叫，这一切路锋都不知道，他最爱的女人受到人世间怎样的摧残，他只知回来给雪儿洗尿脏的裤子，这样的行为，更惹得老婆子憎恶莹雪儿，她高高大大的儿子，怎会干这个?男人，女人最不能倚重的就是，过于孝道，是非不分，你对他又怜又爱又恨!
形枯立槁的雪儿最终被母亲接走了，神情木讷的她竟然嘴角露出了笑容，那样子好像在说: 妈妈，我终于回家了! 回去不一段时间，雪儿就死在了母亲怀里，走时，她的瞳仁里映着鸽子，蓝天，西湖的水，这人间的八月天哦!是幻境还是虚境!莹雪儿走了，路锋也如灵魂出窍的一般，他还得活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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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1:5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