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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冬梅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行人匆匆的脚步,躲避着彻骨的寒风,我裹了裹长到脚脖的棉服,连打了几个寒颤。
刚过去的几趟73路,像是装满了沙丁鱼的罐头,没有一丝缝隙,我挪动着就要失去知觉的双脚,悄悄地向人堆儿凑了凑,果然,风不像先前那般凛冽了。
望眼欲穿中,终于被推进了车厢,晚高峰已过,车里明显宽敞了许多。 卖袜子,谁要袜子? 一个磕磕巴巴的声音传来,我寻声望去,后排台阶处坐着一大男孩儿,抱着黑色的大口袋叫卖着。车子一站站驶过,我慢慢移动到后排,个子娇小,索性站到了台阶上,视野顿时宽阔了,连空气似乎也清新了。 姐,姐,要袜子吗? 我低头一看,是那个大男孩儿,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座位上,一定是好心人让的吧。他看上去十七八的样子,吐字很慢,目光憨傻,透露着少有的单纯,许是穿的单薄了些,冻透的身子还没缓过来,挂着两行清鼻儿。一声 姐姐 唤起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我掏出纸巾递给他,他很有礼貌地说了声: 谢谢!
没事儿,袜子怎么卖呀?
10块钱,2双。
我买四双吧。
20块钱,4双,姐,姐,随便挑。
我不忍翻乱,本来也不需要的,又怕他觉察到我的怜悯之心,就象征性地挑了4双。
嗯,这几双面料颜色很好,正是我想要的。 他仿佛帮到了我一样,很 开心 ,憨憨地笑着,打开了话匣: 我今天,去南山公园了,天冷人少,没卖出去。
姐,姐,我就在这上班。 说这话时,他充满笑容的脸上写满了自豪。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殡仪馆的标识牌。
殡仪馆? 我的表情瞬间凝固,不敢想象那里会是一种怎样的工作环境, 人生 最后的驿站,人人最不愿来却逃避不了的地方,他怎能如此自豪且充满 快乐 ?或许见惯了生离死别?
嗯,就是那儿,我在那儿扎花圈。
哦?哦! 我尴尬地笑了笑,实在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这份工作了,当然他也并不需要我的安慰,继续快乐地说着。
不忙的时候,我就去卖袜子。我想 我还想
到站了,他起身跟我道别,才发现他的腿一瘸一拐,是儿时患过小儿麻痹症?可刚才的聊天中,他只字未提,在他心里,他是健康的,有工作、有能力养活自己的,甚至为家里贴补家用。也许命运对他不是很友好,但却阻挡不了他对 生活 的爱,向着明天,向着未来,努力地奔跑。
色彩斑斓的霓虹继续勾勒着城市的模样,我坐在了他的位置上,整理着崭新的袜子,突然很感动收获了这份意外的礼物呢。窗外,暗淡的路灯不知何时越来越亮了,连夜幕下的机场路都被映衬得温暖了起来。
又是一个周末,在新华书店门外再次偶遇,他真是聪明,这里人来人往,生意 自然 兴隆的很,大人们在挑选,孩子们求知的眼神望向他,似乎读懂了些什么,我挤进人群,这一次,认真地挑选了几双,包装,付款,他似乎没认出我,但这并不重要。
从书店出来已近晌午,冬日里的阳光不像夏天那般炙热了,透过云层,洒在身上,让人格外珍惜这难得的温暖。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不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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