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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艳
我妈有一个闺蜜,我叫她于阿姨,她们同在妇幼保健院工作。于阿姨喜欢我,待我像亲闺女一样,会给我买好吃的,也会给我买打蝴蝶结用的绸带和别在发间的绒花小卡子,那一年她还给我买了漂亮的纱巾。
一天,我妈把于阿姨给的淡紫色纱巾折系成一个好大的花,别在我扎马尾的皮筋上,那花儿有我半个头大,幸亏那纱巾是薄纱的,我爸说要不然会把他闺女的头给压歪的。我就那样戴着那朵大花被我妈带到单位值班了,于阿姨也带了她的儿子小飞去值班,那是第一次见,小飞总是盯着我看,我想他一定在看那朵大花,我偷偷地高兴,我也觉得大花漂亮!
小飞大我两岁,实实在在一个大哥哥的感觉,他带着我在保健院的后院玩,有了玩伴我也就不像以前一样吵闹着要回家了。
于阿姨和我妈说小飞是个淘气又顽皮的孩子,是地上祸不惹专惹天祸的主儿 但在我眼里他有好多主意,还会哄人 开心 ,是一个好哥哥。
后来,于阿姨也发现了,她和我妈说: 我发现我们家小飞和咱小乖在一起就变乖了,还会哄人了 ( 小乖 是于阿姨对我的昵称。) 你看他俩在一起多好啊,干脆咱俩结亲家吧 于阿姨向我妈提了 亲 。就这么一句话,她们就给我们定了 娃娃亲 。我成了小飞的 小媳妇儿 了,小飞也成了我的 小女婿儿 了。那时我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也不懂啥是小女婿儿,啥是小媳妇儿。小飞叫我小媳妇儿,我就甜甜的应着,但我不喜欢叫他小女婿儿,嫌费劲儿,还是叫哥哥好。
小女婿儿主意很多,和他在一起总感觉新鲜有趣。他会把柳枝折下,除去叶子,把外皮和内杆揉搓分离后,用外皮儿剪短做成哨子,那单调的哨音让我们乐此不疲;他还把保健院后院的几棵高粱给折了,说是高粱杆可甜了,他用牙齿从杆节处咬住外皮,一条一条地撕剥下来,剩下里面的芯儿递给我,我怕吃到他的口水不肯吃,他把杆节处掰下来放到嘴里,并做出享受的样子诱我吃。我尝了一口,真的很甜呢!他一边用手接着让我吐出的干渣,一边对我说: 慢点吃啊,吃完再给你剥,这些都给你 为这事儿,小女婿儿差点被于阿姨揍一顿,幸亏有我妈拉着,因为那几棵高粱是打更爷爷留做高粱种子用的。打那以后我记住了高粱杆儿,虽然就吃了一次,但我知道高粱杆儿是甜的,总想着高粱杆儿的好。
小女婿儿是个有心的哥哥,我们再被妈妈带着值班的时候,他总会给我惊喜,有时候是几块大白兔奶糖(他一块也不舍得吃),有时候是没用过的板板正正的冰棍纸和糖纸(他的姑姑在食品厂工作给他带的),还有漂亮的大公鸡羽毛(他说是在邻居奶奶家大公鸡屁股上拔下来的) 刚开始最不喜欢跟我妈值班,后来有了期盼,没事就吵着要跟我妈值班,但我妈只能周天带我去,现在想来可能是周天领导休班吧。小女婿儿跟于阿姨值班,估计也是周日于阿姨怕小女婿儿一个人在家惹祸吧,那时小女婿儿已经上小学一年级了。
冬天下雪的时候,小女婿儿带我在雪地里捕麻雀儿,他找来了盛废吊瓶用的网筐,在筐上拴上一条绳子,筐倒扣,用小棍支上,筐呈斜放状态,在筐下撒了点饼渣,然后我们俩个小人儿就守在远远的地方,拉着绳子等麻雀自投罗网。那时候我们真是天真的可以,傻得可以,连个麻雀的影儿也没看到,还小心得大气儿不敢出,说话也是悄悄的耳语。我妈和于阿姨有点奇怪,这俩孩子怎么忽然不闹腾了呢,不放心,出来看了好多次,怎么叫也不进屋。东北的冬天干冷干冷的,我们俩儿在角落里边擦着鼻涕边守在那里,连脚都不敢跺,筐子一会儿被雪染成白了,饼渣儿也看不到了,麻雀也没来,最后我们被强制捉进屋里,但我执着的相信,要不是于阿姨和我妈把我们捉进屋里,一定会捉到麻雀的。现在每次下雪,我都有捕麻雀的冲动和愿望!
后来,我也上学了,和小女婿一个学校,我上一年级,小女婿上三年级,我们常见面了,下课他常会跑到我们班门口向我招手,我会立刻喜悦地迎过去,他会塞给我几块糖或蜡笔,小尺子,橡皮之类的,还给我带过一根很长的橡皮筋,橡皮筋是废汽车里胎剪成的,他总能找到好多奇特的东西。每次见他来,都会有惊喜。那个用五彩布角做成的沙布袋是于阿姨给做的,我喜欢了好长时间。
印象最深的是一副羊嘎拉哈,羊嘎拉哈是羊腿骨上的一块田字小骨头。一只羊,四块田字骨,就是一副游戏用具。玩游戏时,将田字骨一把抓起再撒落成一个阵营,利用一个沙布袋抛向半空再落下的时间,将田字骨翻检成反正面一致后再抓起,然后接住落下的沙布袋是一个游戏的过程,抓一个五分,抓得越多就得分越多。我原来有一副猪嘎拉哈,是我妈做猪大骨汤时给攒的,太大了,那时手小,每次得分从没超过10分。有了羊嘎拉哈,我如获至宝。羊骨骨质细腻,小巧精致,那个年代能淘弄一套是非常不易的,每次拿出来都可以收集好多邻居小友或同学的羡慕。那副羊嘎拉哈陪了我一个童年!
小女婿偶尔也跑来塞给我一把菇娘果儿,有时会是黄色的洋菇娘,有时会是火红的红菇娘,那小灯笼似的,薄薄的皮儿,包着滚圆的果儿,咬一口香香甜甜的,还有时会给我几个半绿半红的小沙果儿,或是一枚大叶子包着的几颗糖煮野李子,野李子有些甜,有些酸,还有些涩,也略带点儿苦,味道丰富得令我回味至今!
后来有两个调皮的男同学看到小女婿儿来,当面不敢说啥,等他离开就跟着我喊 小媳妇儿,小媳妇儿 一天,小女婿儿刚走,那俩调皮鬼又跑到我跟前边做鬼脸儿边喊: 小媳妇儿 恰巧小女婿儿又折回来了,把那两个家伙胖揍一顿。后来,他们三个都被老师带到办公室了,听说我的老师找了小女婿儿的老师,小女婿儿被罚站了。
从那以后,他很少到我们班级找我了,我们见面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拉着手,无忌地说笑了。小女婿还会对我好,只是偷偷的离得很远看着我过马路,以前我过马路都是他带我过的,自己就傻傻的跟他走就好了,后来我自己过马路的时候就有点害怕,好在那年代车不多。我每天上学他都会站在学校的路口远远的看着我过了马路,然后他就急急的走向学校,不再等我了。那时,他已经成长为少年了,而我还是一个傻傻的小丫头。
后来,小女婿上了初中,离我们学校很远了,我们不再被妈妈带着上单位了,我们不再见面了。
再后来,我家搬到了现在的城市。起初,我妈还和于阿姨有书信的往来,但后来因为各自的忙,慢慢的断了联系。但家庭聚会时,我妈还会说起往事,说起于阿姨,也会说起会疼人的小女婿儿,想起那时,我心里还是暖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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