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到这个季节,我就想念 父亲 ,是那种不敢回忆,却心一动就想起来的 伤感 ,仿佛嗓子里有一根细细的线,另一头牵着心脏,一呼一吸都牵扯着疼。
我是相信灵魂的。当人的肉体埋于黄土之后,灵魂哪里去了呢?父亲的灵魂那么丰盈,谁与他对话呢?写字的时候,有人给他调墨吗?
父亲去世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回忆,潜意识在逃避那一段心碎的过程。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生命只剩下了疼痛,我只能在旁边看着,却无能为力,那对于我是一种彻骨的痛;父亲走后,音容还在,却再也触摸不到那个生命,这种痛是任何一个没有经历亲人离世的人无法体会的,是一种根本不能用来诉说或者记叙的痛。
父亲去世十年了。每到初秋季节,我都命定的一般无法像大多日子里的平静、安然,却变得白天不想做事,夜晚不能安眠,我想念父亲,可能父亲在另一个世界也想念我吧,他一定也牵挂着我的 快乐 与健康。父亲一生达观清明,即使生命的最后一刻,目光依然照亮我的内心。
那个时候我知道父亲不久于人世,但是情感上却不愿面对,总觉得不会的,不会那么快。那个下午,我偎依在父亲床上,那时的父亲只剩下嶙峋的瘦骨,我不敢把目光更多地停留在父亲身上,我拉起父亲的手,看他手上和胳膊上细密的汗粒,我问父亲:你热吗?父亲说:不热。这个时候父亲抓紧了我的手,说:我的手已经没有力气了,你的手有劲儿,用你的手好好做事啊!我当时鼻子一酸,可是我止住了眼泪,在父亲面前一直是个坚强的孩子,父亲说我乐观豁达善解人意,像他!我知道父亲在我面前也努力掩饰着痛苦,而我,将眼泪在一个人的夜里偷偷地洒落。包括父亲去世后的这些年里,无数个夜里,我都一个人在暗自流泪,天亮的时候,将所有的苦与痛都留给刚刚过去的黑夜。
就在那个子夜,父亲去了,带着对这个世界和对亲人的无限眷恋。直到父亲停止了呼吸,那么安详,那么舒泰,我还认为父亲是睡了,我还怕一家人的慌乱惊动了父亲。
想念父亲,这是我无法言说的疼痛。我甚至现在走过街道看到与父亲相像的老人,都会一下子泪水盈满眼窝。
想念父亲,这是我生命的念想和阳光。每每在 生活 中受到什么误解或者委屈,父亲的面容就会温暖我安慰我。
父亲去世前的大约十天左右,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还没想过我要面对父亲的死亡,那个时候父亲尽管病痛,但好的时候还跟我娓娓道来或者谈笑风生。父亲说他死后让我不要哭没有用的,我当时尽管心里掠过一丝阴云,但是很快就被语言和话题带过了,一是我潜意识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一是我一直认为父亲不会那么快就离开的,父亲那么清醒,那么安然,那么充满希望,怎么会死呢!
死亡,其实就那么简单。清醒地面对这个深爱的世界和深爱的人,清醒地带着自己的希望和遗憾,离去。
可能是父亲在天上看着我,护佑着我,在给父亲处理后事的日子里,我一直清醒地知道我的责任,我没有像姐姐那样吃不下饭哭哑了嗓子走不动路,我没有。冥冥中父亲在提醒着我 不要哭,要克制,要用这双手好好做事。
父亲去世,改变了我很多,仿佛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人在这个世界上,无论生命长短,其实都是一场漂泊,谁和谁又能不朽呢?我们的生命最终都会变成别人的回忆,然后在这些人的回忆中慢慢消失,最终连回忆也不曾留下。
我想,只要我的生命还在,我的父亲就还在,因为我传承了父亲的血脉,我的性情和形象里有父亲的影子;因为他活在我心里,我可以回忆他在我生命里的点滴,我可以把这些点滴讲给我的孩子,或者记录成文字,我的孩子还会隐约记得我的父亲。所以,父亲还在,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他的痕迹。所以,我要好好地活着,像父亲希望的那样,活得健康明朗,活得宠辱不惊。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从开始泪流满面,到现在将泪水退回到内心,我知道生命是一场坚持,也是一场怀念。
当 父母 都健在的时候,无论多大,你都是个 幸福 的孩子。
当父母都不在了的时候,无论多大,你可能就真的成为一个孤儿了。
王小玲,写作多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