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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喜卉，每举家移舍，必不忘置卉于室。余谓卉，涵性娱情者也。每于眉焦愁思之际，移步赏卉，睹柔茎青青，针翠茸茸，窗风微吹，枝影婆娑，差参披拂，俯仰生姿，心旌摇曳，意旗舒张，顿觉胸室舒展，心田淡然，云开洞然，怡然自足，抑郁之情泯然而消矣。
余尝偶得一文竹，其叶如细针，茎如柔藤，置于阳处。居数日竟有青尖跃土。吾心乐之，居数日再观已长如拃矣。余惊其长势如此之快，岂非山野之一夜雨笋乎?思之者三，乃终悟其由:盖水足光温，适彼其性，故为之者也。譬若择师授徒，遵其规，适其性，调其理，假以时日必成梁栋之材，不亦同乎?此一记也。
吾尝有一旱枝，青葱低矮，兀然而处。根土贫甚，未施其肥，未松其壤。然冬去春归，某日偶观，竟有微苔生于毫末，点叶露于瘠壤，进而渐次成蔓以至花开如米，叶娇而蕊黄，抿嘴向阳。吾忽忆时下盛传之《苔》，莫非此之谓地。其身处卑微而不馁，脚踏贫瘠而无悔，无惧点评，欣然花开。其与吾辈之微尘而志坚有为者何异哉?!此二记也。
某日吾妻碎步花前，惊谓余云: 尔速来!有虫侵蕊，待吾为汝擒之灭之! 其声铿铿，其语切切。吾应声匆惶而至: 且慢!勿扰也!花草鸟虫俱为生灵若吾辈，安有损其身而害其命之理哉?瓦缶花影本其家园也，今之其游，譬若吾与汝踏足游野，岂可擒而灭之邪?或有他益未可知矣。 妻斜目而嘻，不以为然也。又居数日，见蕊萎瓣脱，已育粒果数枚，如婴裹被，着实怜之。吾故引妻前观，责之曰: 若非吾阻，汝几坏命矣！虫非侵蕊，实为食粉，兼以授粉矣！ 妻默然信之，颔首频频。夫人之相处，物各相安，不可彼此相侵，宜善待之。天造万类同居坤宇，互为辅撑，相得益彰，理亦同此。此三记也。
犹记数年前，吾始迁新址，一卉枝枯叶败，委身墙禺，寂然了无生机。吾妻欲弃之，然吾犹不欲为此者以冀其有生机也。于是，吾培育优厚，冷则置之榻卧，凉则给以温热，干则施以水泽，坚则松其根土。时沐暖阳，时浴霖沃。月余果有芽眼探头，其命已苏矣！吾喜不自胜，顾谓妻曰: 若信汝，几坏吾卉矣！ 其不语，吾私窥，其羞之，然其语声嚅嚅。此卉即今之亭亭而有生意者文竹也。余谓卉，不期吾卉果如吾所期冀，若非卉有知而怜我助我之意哉?!夫在世为人，须尽心尽力，不复记得失成败，不移其志，不变其节，心怀悲悯，思虑忠纯。心纯则志坚，志坚则事成矣。此四记也。
初，吾妻儿恶卉，每余览之，常心妒之。某日，视隙顾谓余曰: 甚矣，汝之喜卉!竟甚于吾与女也!他日，汝离，必移之弃之毁之死之！ 其言甚厉，假以颜色，附以肢体。吾女亦和。吾心实怏而慌，惴惴而前，叹之宽之慰之求之，誓曰: 吾置卉为汝辈，汝辈俱为吾卉；卉即为汝辈，怜卉即为怜汝辈，何其陋邪？其不知邪!? 吾妻色稍解，遂嘻笑如故，不复加詈言。然犹谓余之夺理强辞。自此而后，偶有呵责，寥语而止，不复加焉！人之于事，往往心躁气浮，动则施以拳脚，兼济谩骂，轻则残疾，重则害命，得无温言相交乎?事体往往因一言一行而废前交，不可不慎也！再者，废交弃谊者多因亲之远疏，不可也。良药苦口，诤言益友。今之于卉，妻与女责之则无怨，假若他人复詈一言，可乎?吾恐其交谊不断而疏矣。做人不可不谨也。此五、六之记可乎？
余暇浮言，闲词碎语，且以自省，兼济自慰，聊拨心扉，为之六记，止增笑耳。
【作者简介】刘洪民，山东聊城东昌府区人，聊城二中高级教师。1997年毕业于聊城师范学院中文系（现聊城大学文学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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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18:5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