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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红玉
刚上小学二年级，我就学会了逃学，逃学的原因很简单：为了一筐粪。
那时候，我们上学时基本上是这个样子的：肩上斜背着书包，臂弯上挎着一筐大粪，手里还要提溜着一个粪叉子，以备放学路上发现什么新大陆顺手牵羊什么的。
老师在教室门口验收，筐里有粪的，通过，把粪倒到集体的粪堆里，然后就可以进教室上课，筐里没粪的，或者数量不够的，在外面站着，示众。我常常是属于示众行列的，站在教室窗下，极难为情，心里也极难过，低着个头，看完左脚看右脚，再抬头看看天，耳朵里满是教室里的书声琅琅，恨不得老天立即发发慈悲从天上掉下一筐大粪来，经常是一站一堂课，甚至被老师推搡来推搡去的，还因此哭过鼻子。
但，我不知道我怎么那么笨，就是完不成任务，不是我怕脏，也不是我懒惰，只是因为那个时候，学校勤工俭学，人人都在拣粪，算起来，全村大大小小的牲畜也不过千余头，即使它们天天什么都不干，只管专门吃饲料，拉粑粑，一天也拉不出五百筐屎来，何况这些牲畜中绝大部分是羊呢。而全校学生四、五百人，要求每人每天必须完成一筐粪的任务，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没办法，只好天天没事就挎着个大粪筐在外面转悠，见到有马牛羊远远地走来，立即锁定目标，跟着那牲口走啊走啊，恨不得那些家伙突然良心发现，满足我那粪筐的要求。
有一次，机会终于来了，一匹高头大马，居然一次性折腾出一大堆亮光光、圆滚滚、黄澄澄、金灿灿的马粪蛋蛋来！正当我为自己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而得意忘形时，邻居家的彭小四儿突然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别动，这粪是我的，我已经跟了它好几天了，以后这马拉的粪，就是我的了，谁也不许动！ 眼见得好不容易发现的大粪冒着热气儿进了别人的粪筐，我是又急又气，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 现在想来，为了马粪蛋子而流泪，真是没面子。
拣不到一筐粪，就不能进教室上课，就要被罚站，就要被示众，就要被老师收拾，一琢磨，莫不如干脆不上学了。于是，我开始编造各种各样的理由逃学，并从那时候开始学会了撒谎，但最终还是因漏洞百出而被罚，结果更糟糕。记得有一日，我在火车站蹲了一天，晚上回家时，却见班主任端坐在我家的炕沿上，结局就可想而知了。
再大一些，多了几个心眼儿，知道拿文具可以换大粪，一个算草本能换一大筐，不知道算不算等价交换，但为了能完成积肥任务，能进教室学习，也只好认了。最不可思议的是，我曾用一包糖球换了两筐粪，人家甜了两天，我臭了两天。
滑稽的是，五年级时，作文课上，老师布置的作文题目居然是《积肥》，更滑稽的是，我还口是心非地把这事写得无限美好，更更滑稽的是，老师还拿我的作文做了讲评。我至今还记得我那作文的开头： 春风吹大地，阳光暖人心。为了支援农业建设
那时候啊，恨不得满世界都充满大粪啊，不为别的，只为能顺利地进教室上课，要知道，我当时是一个多么聪明伶俐而又热爱学习的孩子啊。如果不是因为那一筐大粪，我这么聪明的家伙，或许能进名牌呢，可惜，只考了个破师专。看来，都是大粪惹的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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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1:4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