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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从玉中的介质穿过,融汇着光芒的沉隐,我知道一些时光被封存在玉里,成为掌中瞬变过往的永恒凝困,另一些东西则拍拍翅膀,永远地飞走了。玉,以温润之姿破入了两种横流的时空,不断地在时间节点寻找交集。
我们来谈谈玉玺。玉在世俗权力中最高仰望的形式变体。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秦始皇命李斯以虫鸟篆刻玺文时,既寿永昌的不是他的江山。秦二世而亡,而秦始皇死后为瞒公子扶苏更是数月密不发丧,以致尸身恶臭难掩。
受命于天 的玉玺,被冠以天命的权力象征,就注定是个流浪的贵族,开始不凡的 人生 。且不论秦始皇是否将玉玺投掷于洞庭湖,后玉玺复归,这一从人间至仙界的传奇,单是玉玺的人间阅历也早有沧桑之意。
从子婴献刘邦,孝元太后怒砸玉玺留下一角之憾,成金镶玉之观旋至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之后这枚传国玉玺销声匿迹,再无所踪。传说中,石敬瑭自焚前,将所有御用之物都投入火中,事实上可能三国之时传国玉玺就早已丢失,延传下来的是无限的权力。
是的,权力的背后依然是权力,这就不难解释清朝的二十五宝,就连元朝也有南宋仿制的传国玉玺。
玉玺,本身没有象征性,到了帝王之手,用来发号敕令,这才有了实际的用途。 受命于天 的象征似乎在历朝历代被夸大,被冠以天子之物, 自然 也有天子才配享用。天子的合理性竟然要靠一个没有生命力的玉玺来加固,想来也是极为可笑。或许是帝王那种可笑的命运优异论在骨子里起作用吧, 本受命于天 在民主意识丝毫未启的封建时期确实有些愚民的效应,但帝王骨子里想要契合命运天定的意识还是存在的,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李唐偏要认李耳为宗,而朱元璋在修家谱时也努力想要攀附朱熹,后作罢。中国人骨子里的贵族情结一直存在,上至天朝大国下至百姓游民,无一不是想证明自己是生就高贵。所以,由此看来,玉玺不过是天子 天族 情结的外在投射物,使原本富丽堂皇的朝堂更具威严罢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玉玺的确照亮了那个漫长时代的政治天空,如同那个遥远时代的启明星。因此,在今天看来也尚存着历史本身自有的风采。这风采不是来源于帝王阶级的天朝统治,而是无数在他们统治下的巨大时空。这种巨大的时空感于我们今天是陌生而遥远的,但似乎从祖辈的血液里流来,带有一定的可知性。因为可知,所以我们觉得古老与悲伤。我常常觉得历史是悲伤的,不是因为曾经多么痛苦的经历,而是已经消逝的拥有。这种拥有在今天可能是劣质而空洞的,但毕竟曾经是真实的存在。
都说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一木一石尚可映照古今。但玉玺的存在的确以玉之德流动着整个时间平静而喧嚣的过往,就像一种时光的百种折叠。神秘而清晰,混沌而凝练地存在在这个时空里。今天,我们再看玉玺,更多的是历史情结和宇宙情结吧。就如同看甲骨,看青铜,看瓷器,看过往的存在以探索未来的可能。大到宇宙的何去何从,小到自身的何来何往。一种物件本身的实用价值开始褪去,继而展现的是美的天空。
还是回到玉本身吧。玉,本石也。有温润之德。古人常佩玉以彰己德,君子如玉。玉玺,玉中权力之物,而今在历史的几多挣扎中,也现出时光的温润美好,虽然其中的峥嵘棱角,血雨腥风难以洗刷殆尽,但也渐被时空的承重而抹去,成为老的物件,老的文化。就如同剥去浮华的匣子,打开后,放出时光和那些已淡去的 心情 。浮动的往事跃于玉玺之上,颇有 千古风流 人物 ,故垒西边 的哲思。
抬眼望望天空,似乎广袤的存在尽在于斯,但我知道一个落魄的漂泊贵族身份――玉玺,是远远超过我们此刻肺纳之间的一呼一息的。它存在某点时空的交汇,处于历史的重叠,处于风与爱以外。或许,时光流过那些权力的玉玺就像一位慈母劝儿,渐渐淡去他心头的污垢,而越发接近本质,接近那些美好的存在。
此刻,风吹过我们,如同吹过那些历史中的玉玺们。
作者简介:张楚,在豆瓣阅读上用笔名斯语写作,目前在豆瓣阅读上已发表的作品有《镜面之光》、《月谜》、《祷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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