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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农人吃饭,没有多少讲究,除非来了亲戚,而且比较重要,才会郑重其事。
一般情况下,饭熟了,给一家之主的男掌柜端一碗,盘腿坐在炕上吃。其他人,随便舀一碗,或陪着男掌柜,或房檐台子上门槛上随便什么地方,三口两口扒下肚,就算了事。在吃的事情上,实在没有多少人愿意多费心思。不管什么饭,只要能填饱肚子,干活有力气,内容和形式都没人在乎。
人们在没有多少活计的时候,会一堆一堆聚在一起,大多时候 自然 是涝坝台子上,靠墙一坐,一边晒太阳,一边谝闲传。到吃饭时候了,大家正谝得高兴,有的人不想回去吃饭,会叫小的端一碗来,也不向谁客气,自顾自扑哧扑哧地吃了,嘴一抹,碗交给小的端回去,继续晒太阳谝闲传。有的匆忙回去,端一碗出来,一边走,一边吃,回到闲人摊子,谝传吃饭两不耽搁。
二十几户人的村庄,大人小孩互相都熟悉,一家人知道一家人的情况,一个人知道一个人的底细。吃的饭都差不多,谁也比谁好不了多少,谁也比谁差不了多少,各自吃各自的饭,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互相都是观众。不管什么事,都习以为常,没有什么奇怪的。
端一碗饭,一边走一边吃,对一些人来说是习惯。觉得有一碗饭足够,从自己家里端出来,在一个地方蹲一阵,扒拉几口,又在一段村道里走一阵,扒拉几口,站在涝坝台子上看看川里的景象,扒拉几口,听听别人的闲传,扒拉几口,或者一直慢悠悠地从村东走到村西,从村西走到村东,一路走,一路扒拉。有时候一阵扒拉完了,便端着空碗转悠,或者参与谝传,有时候剩半碗饭,突然没了胃口,就放在一个墙头上,谝一阵,或者干一阵其它的事,接着再扒拉。
一些小孩子,也学着大人的样,将一碗饭端出门吃。小孩子通常和小孩子在一起,行走着吃饭,也是寻着和小孩子玩。和大人不一样,小孩子嘴馋,看见谁端了饭,觉得比自己家里好吃,就会涎着脸,要着吃几口。谁也不会嫌谁,互相之间一样,都舍得。玩得高兴了,有时候会忘了吃饭的事,碗放在一边,要么回家时忘了拿,要么被哪个大人故意放到一堵墙上,让孩子们寻找半天。
行走中吃饭的,一般是男人和孩子,婆娘们不大端出门吃饭。即便端出门,也不走远,只站在家门口某个高出,一边吃,一边叫自家的人吃饭。叫动了,自然就回家,叫不动,吃完了再叫,然后埋怨一阵,或者和看见不远处同样在叫人吃饭的婆娘拉一阵家常,再回家。
农闲的时候,庄农人有的是时间,一顿饭,也许能延续到下一顿。行走中吃饭的人,才不管一顿饭吃多长时间。直到觉得转得颇烦,或者谝传兴味索然,或者大家都散了,才会端了空碗,慢腾腾地回家。
在整个慢节奏中,吃饭成了敷衍。然而敷衍,慢慢成了一种习惯,进而成了一道风景。在整个风景中,我曾是一抹色彩。只是这一抹色彩,现在早已失去了光泽。
作者简介:刘旭,字老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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