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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域风光什么都好,只是这细雨太过陌生,太过缠绵,小风也太过坚硬,太过凌厉,它们无孔不入,钻进我们单薄的衣服蔓过周身,生出一股一股的寒凉。大街上走着黄发碧眼白皮肤的本地人,他们有的光腿,有的衬衣,有的羽绒服。到底该怎么穿,没有标准答案。
我们的旅行团日夜兼程飞出来几千公里,这点雨什么也不能改变。大伙儿拿出伞,穿上雨衣,继续看广场,逛教堂,欣赏博物馆,拍照片。
出发前,家里是酷暑盛夏,干热干热的,即使有雨,也是热乎乎的,而这波罗的海边的风雨,可没有松嫩平原那样熟悉温和,有点儿乱七八糟,让人措手不及。所有的拉杆箱都在大客车底下的货仓里,当地有规定,不到驻地不能随便停车开箱拿东西。我在心里暗自叹息,即使能拿出来,也都是一堆薄纱的裙子和短袖,挡不住这么冷的雨。
背包里只有一件运动服上衣,我先给母亲套上,拉紧拉锁。到了下站参观庄园,我直奔小卖部,跟卖家比比划划,竟然买到雨衣。
母亲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皱纹里也是湿漉漉的,她乖乖地一条一条伸直胳膊,像个 稻草人 配合我为她把雨衣穿上,把所有扣子都扣上。我直起身来,问: 这回好点儿没? 她的精神头没有刚下飞机时那么高了, 冷 得有点儿打蔫儿。但她对我摇了一下头,意思是 我不冷 ,可我分明看见她小花裤里面的腿抖了一下!她那双红皮鞋里一定湿了,她特意给自己买的新丝袜肯定也是湿的!四顾茫然,没有衣服和鞋子可换可买。这令我极其懊恼和自责,我真笨啊!临行前,想了那么多好事儿美事儿,却没想到可能会出现的麻烦;背了那么多东西,竟然没带厚一点儿衣服。
这条小花裤,粗棉布质地,深蓝色印花,那天我带她到商场试穿,她特别喜欢,坚持这次出门就穿这个。我也喜欢,也给自己买条粉色的,明晃晃地母女装。
广场上的鸽子特别多,这些 坐地户 不怕人。大家争相恐后地跟它们玩儿,逗它们来。它们会成群结队,刮起一阵阵小 旋风 ,会一抖一抖地走来走去,展开翅膀,显得特别大,毫不客气地吃母亲手上的饼干渣,特别不见外。
母亲,笑了。她的假牙白白的,显得脸更黑了。
她像一只老鸟,仰着脸儿等我管她。我为她把雨衣帽子扣上,再尽量抻长一点儿,好能多挡一挡斜过来的雨丝。我知道她冷,但,她表现的不以为然,严实的雨衣锁住了体温,她脸色红润一些了。
同行一位老师最知她心事,告诉她: 咱家那边今天也下雨了,你的小菜园儿有水了,你就放心吧! 她竟乐得直拍手。我哭笑不得。
一个月前那天,她认真盘算了一下时间,答应我: 我得把园子种完,才能就跟你走。现在可不行!
她七十六岁了,不怕雨浇,却一辈子都怕小苗 渴 ,怕我们 渴 。
(今天就写到这里,待续未完)
作者简介:
崔英春,70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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