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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晓莉
1944年阴历正月初四, 父亲 出生在黄土高原无定河畔一个没落的书香官宦世家。他的曾祖父,祖父曾先后及第进士并为官一方。
然而事过境迁,沧海桑田。关于那一世的辉煌,眼前能看到的,仅是祖坟里久经风霜,依然肃穆屹立着的两位祖先的墓碑,和一座虽然破旧,却处处显露着主人曾经显赫地位的黄土高原所特有的窑洞院落。
依稀记得,随着 父母 搬离这块出生之地时,我只有十岁左右。这座古老的院落,显然沿袭了中国古建筑相互对称的特点,一进大门,拾阶而上的五孔窑洞,显然是比寻常人家的要高大许多。窑檐下石雕的穿廊上,是一群鸽子的家。小时候,我常常是在 咕咕咕 的鸽子叫声中,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睛 窑洞的左右两边凹进去的地方是相对称的两孔耳窑,想必曾经是库房和厨房,其中北边的一孔,内设通往窑洞脑畔的长长石阶楼梯。小时候,好奇的我们,经常会乘大人们不备,从中偷偷爬上爬下。紧挨着耳窑左右两边凸出来一截的,是低矮了些许的南北相对应着的六孔窑洞,我出生在其中坐北朝南的一间内。
父亲少年时期,浓眉大眼,气宇轩昂,聪明好学,成绩斐然。怎奈生不逢时,终因家道中落而辍学务工,小小年纪便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
父亲兄弟三人,一个姐姐,他排行老二。爷爷长年在外,奶奶有病,一家大小全仰仗父亲周全。父亲极重 亲情 ,成家后的父亲也是小家和大家两头兼顾。由于工作关系,平日里父亲能和我们厮守的日子并不多。但只要回家,便会尽力陪着我们共享天伦。家里女孩儿多,小时候多喜吃素。这个时候,细心地父亲便会亲自下厨,做了香喷喷的肉来,并用筷子举了,一一喂到我们嘴边,一边喂着,一边吹着凉着,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尝尝,尝尝,傻孩子,很好吃的,很好吃的。
由于受条件限制,没能得到深造的父亲,生平尤为爱才惜才。繁忙工作之余,父亲从不忘了解我们的学习状况。每逢出差回家,父亲总会时不时的出一些,类似移动一根火柴棍的动脑筋题目来考考我和堂姐。清楚地记得,一向脑瓜不怎么灵光的我,由于做不了题目,被父亲罚站于窗外的情景。
步入中年的父亲,言语不多,却心胸宽广,智慧,真诚,善良。他不仅努力工作,为我们创造了一个相对良好的生存环境,还会竭尽全力的去帮助别人。在他的大力协助下,村里修葺了便于村民出行的横跨无定河的桥梁。平日亲戚或乡邻只要有求于他,哪怕舍去自己的利益,父亲也会不记报酬的去帮衬帮衬。因此,印象中的父亲在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父亲可算是那个年代的能人和好人,以至于我们走出去,都会被别人刮目相待。
光阴荏苒,陪伴着我们一个个长大、读书、工作、成家立业。在岁月的长河里,不知不觉,父亲的背弯了,两鬓已是斑白。2015年底,年过七旬的父亲被查出身患重症,犹如晴天霹雳,我们措手不及,来不及伤心地边瞒着父亲,边抓紧为他求医治疗。一段时间后,父亲出院暂住弟弟家。一次我去看他,当我进屋洗手的时候,面盆底部的滤网多是被头发一类的杂物给堵塞了,水下不去,正当我要下手清理的时候,哪成想,站在一旁的病中的父亲,还没来得及我反应,一把把我推开:来来,我来,脏的很。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父亲一把拿起滤网,捋下上面的污物直扔到一边的垃圾桶。站在一旁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都是暖暖的爱和疼。
仁者父母心,替我们遮风挡雨辛苦操劳,默默付出了一生的父亲,在任何时候都不忘疼我们,爱我们,亲我们 然而,回天乏术,虽然我们倾尽全力,终没能挽留住父亲。2016年阴历5月1日,父亲还是带着遗憾离开了我们。
父亲走了,我从小的天塌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在此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 思念 着父亲。下雨了,长眠地下的父亲会不会被雨淋着?天黑了,父亲会不会害怕?皎白月光升起来了,会不会也同样照着熟睡着的父亲的脸庞
是啊!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的父亲累了,睡了
是的!父亲是换了一种形式和我们在一起,父亲永远都活在我们心里。
家里有买给父亲还没来得及穿的新衣;有父亲住院用来送饭菜的保温盒;有父亲用过的勺和碗 河滨公园里有我陪病中父亲走过的那条石径小路,还有父亲走累了用来歇脚的那条长椅
父亲没走,他永远和我们在一起。父亲,如果您愿意,如果有来世,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女儿。
作者简介
马晓莉:陕西音乐家协会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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