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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正望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 人生 ，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鲁迅
读鲁迅的文章，我是从中学的课本里开始的，除却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一文中还能领略些作者 童年牧歌 的乐趣，其他的文章任凭老师字斟句酌的反复讲解，年少的我仍难把握其中心思想，而尤以其 杂文 晦涩难懂，如作者的《南腔北调》《且介亭杂文》《花边文学》之类的小集子，尽管是 匕首 ，是 投枪 ，读过之后，仍不知所云。
读了大学后，特别近年来，通过反复地阅读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的《鲁迅选集》，并结合通读《鲁迅全集》，我对鲁迅先生的文章逐渐喜爱了起来，并在心灵的深处，为他犀利的笔锋而沉醉，为他深邃的思想而折服，为他光明的人格而崇敬。
纸上得来终觉浅 ，从少年、青年到中年，我在心里一直有一个 梦想 ，就是去千年古城绍兴，走进鲁迅故里，在鲁迅曾经学习 生活 游戏过的地方，身临其境，去寻找思想上的共鸣。但路远程长，到省城长沙都困难的我，要去千里之外的浙江绍兴更是天方夜谭，只好以先生的文字为媒介，穿越时空的隧道，与先生进行灵魂的碰触、思想的对话，在文章中感悟人生的真谛，聊以自慰有些迷惘的心灵。
如今高速、高铁四通八达，去绍兴的路途不再遥远，于是，在今年这个休假的季节，我怀揣着和这酷暑天气一样火热的 心情 ，启程前往，得以梦想成真。
古城绍兴，稽山鉴水，钟灵毓秀，数千年的文明史，给后人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历史遗产。据史载，绍兴夏时称於越，亦称大越，简称越，后又有越州、会稽等的称谓。春秋时期，於越民族以今绍兴一带为中心建国，称越国。南宋高宗赵构由 绍奕世之宏休，兴百年之丕绪 之意，于建炎五年取 绍祚中兴 的 绍兴 为年号，升越州为绍兴府，是为绍兴名称之由来。
走绍兴读鲁迅， 自然 要去拜访先生在其文章中多次描述的一个地方 鲁镇。 鲁镇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温酒。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一文铜钱买一碗酒 （见鲁迅 小说 《孔乙己》）这是 鲁镇 第一次出现在先生的作品中。其实，在绍兴的历史上并无鲁镇这个小镇，鲁镇是鲁迅小说虚构出来的地方，但伴着淡淡的 羼了水 的绍兴黄酒的香气，在唯一穿着长衫站着喝酒的孔乙己 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的言语声中，在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中，鲁镇，走进了人们的视野。此后，在先生的《明天》《风波》《社戏》《 祝福 》《 故乡 》《狂人 日记 》等作品里，鲁镇的名声更是与孔乙己、七斤夫妇、赵七爷、九斤老太、祥林嫂、闰土、阿Q等 人物 形象连在一起，密不可分，深入人心，再经本世纪初，绍兴柯岩风景区仿照鲁迅笔下描绘的鲁镇模样开发建设，于是，书中原生态的鲁镇，便成了现实中豪华升级版的鲁镇。
先生之所以在自己的文学创作中，把鲁镇作为当时社会的一个缩影来浓墨重彩地描写，并倾注了他满腔的热情，源自于他对时代的深刻把握，对世态的入木分析，对人情的冷暖感受，对故乡山水、童年生活梦幻一般的眷恋，和对于生活于20世纪初的鲁镇的人们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的人文关怀。如，给不肯散去的邻舍孩子分茴香豆，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一副着慌神态的孔乙己； 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她是一个活物 的祥林嫂；在大堂下，伏下身去，使尽平生的力画圆圈，自觉 惟有这圈而不圆 ，却是他 行状 的一个污点的阿Q；在酒楼上，称自己过去的革命是绕了一点小圈子，如今像蜂子或蝇子一样又飞回原点，仍旧教 子曰诗云 ，神情颓唐和困惑的知识分子吕纬甫；嘴里老是念叨着 我活到七十九岁了，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的不平家九斤老太；因为一条辫子的有无，几家欢喜几家愁，代表底层平民的悲凉命运和当时社会的世态炎凉的典型人物七斤夫妇、赵七爷 等等，还有许多类似这样的描述，读后无不让人心动情涌，在可悲、可怜和忍俊不禁的取笑声中噙满心酸的泪水，触发心灵的思索。
鲁镇，是鲁迅先生的精神家园，也是人们解读鲁迅先生的一把钥匙。
怀着兴奋的心情，我到景区售票处买了常规的游览票。去鲁镇，按常规游程需先乘坐乌篷船。
时光往回推移约一个世纪，一只乌篷船在河中前行， 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篷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 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 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因为我这次回乡本没有什么好心绪。 这是鲁迅先生当年为道别聚族而居的老屋时，在回乡途中生发出的感慨。
时光回到眼前，无云的天空，还是那么湛蓝，在夏日里，感觉不到一丝凉风拂面。乌篷船，满河里漂，坐在船上，望着碧绿的、柔软如绸缎的河面，我想像当年鲁迅先生乘座的那只乌篷船，和如今我坐的这只是否一样。
从形式上看，船还是一样的 乌篷 ，然我的心绪与先生当年的迥异，我是带着许多的美好和对先生的敬仰之情，走进这融绍兴的石、水、书、酒、戏曲、名士、宗教等文化为一体，再现了旧时绍兴的风情民俗和自然风光的新鲁镇。此刻，天空何其湛蓝，山水何其悦目，心情何其澎湃，就是当空灼人的骄阳，眼下也变得宁静可爱了。
艄公熟练轻巧地用脚划着桨，荡起的涟漪借着太阳的粼粼金光，缓缓地向远处散去。船在河面上平滑地漂，不停地划开迎来的水面，随着小船轻盈的向前划行，载着我离鲁镇的河岸越来越近。远远的，我听到那声音，对，就是那声音，鲁镇的声音，在我耳窝渐次清晰起来了 真是 近乡情更怯 ，此刻，我的脑海里迅速回放着许多从小就耳熟能详地人物来：阿Q、孔乙己、祥林嫂、豆腐西施，还有月光下项带银圈、捏着一柄钢叉的少年闰土，想着他们就住在眼前的这个镇上，便觉得一切都是那样地熟悉而又亲切，像是回到自己的故园。
待船慢慢停靠河岸，便看见一座临岸搭建的精致漂亮的戏台上，一名年青的男演员在酷暑下极认真的表演，他穿戴整齐，一腔一调、一板一眼，都是那样地一丝不苟，在锣鼓铿锵喧嚣的间歇，从间或能明白的几句绍兴方言唱词里，我似懂非懂地欣赏到一些原汁原味绍剧的唱腔，但时间一长，对类似我这样的游客来说，免不了会感到一点疲倦乏味。这很像先生在《社戏》里描写的 迅哥儿 与小伙伴们划船看戏的场面，不在乎看戏台上老旦唱得叫人 打哈欠 的戏，而是先生后来一直念念不忘的 那夜似的好豆 和 那夜似的好戏 。
上得岸来，徜徉古镇的河街上，那黛瓦粉墙的台门和店铺，古朴典雅的石桥和栏杆，纵横交错的水巷和流水，飞檐翘角的古戏台和祠堂庵庙，还有那一幢幢鳞次栉比依傍鉴湖的传统建筑，令人目不暇接。一路浏览过去，街边一组组厚重拙朴而又栩栩如生的雕塑，把先生创作的一个个属于鲁镇的 故事 娓娓道来，我也在一种别样的阅读体验中，采撷到一份份惬意与感动。
行至鲁镇咸亨酒店，我饶有兴致地沿着曲尺形大柜台走了一圈，自然没有发现柜台里有 羼水 的工具，在与掌柜聊天的同时，挑了个座位，按照鲁迅先生的 指点 ，要了壶绍兴花雕（酒），一碟茴香豆，十个油豆腐，半只闰土酱鸭，一盘青鱼干，一边品尝着美酒佳肴，一边回想起身材高大的孔乙己就着一碟回香豆站着喝酒的形象，还遥想起上世纪二十年代一个深冬的下午，鲁迅先生在一石居与朋友吕纬甫喝酒的场景来。一壶黄酒下肚，对眼前的物事，我仿佛也有些模模糊糊、随随便便的了。
游览鲁镇，我看到了这地方的魅力，那曲、那台、那人、那桥、那泊在岸边水中的船、那连绵起伏的水镇轮廓，虽说是新时代的创造，但无不透露出邈远流长、温文尔雅、古典曼妙的韵致和底蕴深厚的文化气息。
西边华丽的云彩，为太阳预留了沉落的地方，也催促我返程的步伐，时光的匆匆，让我更留恋这水上的小镇。在景区的出口，我驻足良久，情意缱绻，回望鲁镇的天空，较白日毒辣的阳光柔和却依然耀眼的夕阳穿透浅薄的云层，闪射出道道光芒，为大地铺展出一片辉煌的金色，书写着 民族魂 的碑刻旁，鲁迅先生的座像，石牌坊上鲁迅先生手书的 鲁镇 二字，还有鲁镇的一切人情物事便都熠熠生辉了起来
作者简介：张正望（1963 ），湖南省吉首市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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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21:57:30